唐永红：台当局收紧陆资政策所为何来？

唐永红（资料图）

     作者 唐永红 厦门大学台湾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近日，台湾经济主管部门预告《大陆地区人民来台投资许可办法》修正案，将对陆资认定和陆资来台投资采取更加严格的限制。本次修正草案重点有三：一是调整认定为陆资的门槛即持股比例30%的计算方式，将由现行“综合持股计算法”改采“分层认定计算法”;并修正“具有控制能力”的认定标准，将公司的决策组织由“董事会或约当组织”扩大为“董事会或其他可决定公司营运方针之组织”(即包含董事会下设的其他决策组织)。

　　二是扩大投资行为态样，新增投资样态包括：大陆地区投资人以协议或其他方式控制台湾独资、合伙、有限合伙或非上市(柜)、兴柜公司;并购台湾非上市(柜)、兴柜公司(因海外并购取得岛内公司特定部门或资产)。

　　三是修正大陆地区党政军所投资的企业者，主管机关应限制其来台投资：将现行条文规定“军方投资或具有军事目的之企业”修正扩大为大陆地区“党政军所投资之企业”，其申请来台投资者，主管机关“应限制”其投资。

　　而稍早前台湾经济主管部门也已预告《在台湾地区从事商业行为禁止事项项目表》，将台湾地区的人民、法人、团体或其他机构提供代理、经销，或从事 OTT-TV 及其中间投入或相关商业服务等服务给大陆的人民、法人、团体或其他机构，列为禁止项目。

　　上述预告期满后，将于9月3日正式上路。与此同时，在实践层面，台湾经济主管部门宣布以英商名义经营的“淘宝台湾”是被阿里巴巴集团实质控制的陆资公司，限期于六个月内撤资或改正;将台湾代理商欧锑锑、任风媒体代理或经销大陆爱奇艺、腾讯 WeTV纳入禁止范围，限期停止或改正，否则得连续处罚。

　　问题是，台当局一连串的政策调整与实践作为，所为何来?是要让两岸经济脱钩吗?事实上，民进党等绿营政治势力因为主张台湾独立，过去的确担忧如果两岸经济交流合作太密切，在政治上可能会有负面影响，不利于推进其“台独”政治目标。然而，经过自2008年以来的实践观察与思考，现在民进党等绿营政治势力关于两岸经济关系发展对两岸政治关系发展的影响的认识已经有所变化。他们发现，当前台湾民众已经多数认同“一中一台”，甚至内心深处期望独立;在此背景下，两岸经济关系即使十分紧密，但由于台湾民众关于两岸同属一个国家的认同已经十分疏离，基本上没有走向统一的意愿，也将不会对“台独”目标造成多大的负面冲击。因此，民进党等绿营政治势力及其当局现在认为没有让两岸经济脱钩的必要。

　　民进党等绿营政治势力及其当局越来越认为，两岸经济密切交流与否与其“台独”政治主张能否实现没有必然关系。事实上，从区域整合理论到欧洲联盟实践都表明，经济整合即便有助于政治整合的推进，但政治整合显然更受到基于现实主义的自主逻辑的支配，从经济整合迈向政治整合面临着难以逾越的鸿沟。而在经济层面，民进党等绿营政治势力及其当局也早已认识到，浅碟型的台湾经济要进行有效的全球化运作，要整合台湾内外的要素与市场，以有助于台湾民生经济的发展，就必须要与处于当前全球化中心位置的中国大陆经济密切交流合作，整合大陆的要素与市场，减小边缘化。

　　因此，现在的民进党及其当局已认为两岸关系可以也宜“政经分离”处理。陆委会主委陈明通在台湾“立法院”答询ECFA存续问题时表示“政治归政治、经济归经济”，这一说法就是明显的体现。事实上，近半年来，民进党当局主管部门官员纷纷表示希望ECFA延续。台“国发会”3月26日在“立法院”指出ECFA若未能维持，对台湾经济当然会有影响，表示不愿意见到ECFA终止;台“经济部”则说“ECFA早收列表有500多项产品，涵盖化学品、机械、汽车零组件等，如果发生最坏状况，上述相关产业就会受到影响，因此就‘经济部’立场，当然不愿意见到ECFA中止。”

　　可见，现在的民进党当局事实上已没有让两岸经济脱钩的想法。而事实上，面对近30年来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形成的两岸经济结构及其带来的巨大的现实经济利益，两岸经济脱钩对台湾民生经济发展将有难以承受之重。因此，两岸经济脱钩，完全是一个假议题，除非发生两岸战争。

　　两岸脱钩论可能与中美脱钩论有关。美国反华势力为遏制大陆发展想要中美脱钩，企图将中国大陆排除现行国际格局与体系，人为制造“一个世界、两个系统”(One world，two system)的格局。但现在全球化时代与过去美苏冷战时期不同，过去实际上是东西方两个世界，因此有两个系统;而在经济全球化深化发展形成“地球村”的今天，只有一个经济世界，全球化深化发展客观要求各经济体一体化发展，形成一个系统。要变成一个世界、两个系统，要美中脱钩，除非战争再次形成敌对的两个世界，否则绝无可能。只要世界是和平发展的状态，基于市场经济的全球化、基于比较优势的国际分工合作，就会继续存在并深化发展，各经济体因此不仅不会脱钩，而且会一体化发展。

　　就两岸经济体而言，两岸经济关系结构是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基于两岸互补性与比较优势，同时也受到两岸当局政策的型塑，特别是台湾当局政策的限制，近30年来长期交流形成的。这样的结构不仅显著有利于台湾民生经济发展，而且短期上具有较大的稳定性，而难有多大的改变。事实上，今年上半年即使新冠疫情关系，贸易总额较去年有所下降，但台湾对大陆出口依存度却上升到45%。台商投资大陆也明显成长。这也是因为现在的大陆在世界经济中已是一个较有活力因此有着较多发展机会的经济中心，而较之于全世界包括台湾的主要经贸伙伴，也是疫情控制最好、运作最早恢复接近正常的经济体。

　　既然不是要让两岸经济脱钩，那么台当局究竟目的何在?实际上，当前台当局收紧陆资政策，可能出于三个方面的目的。一方面，跟随与效仿美国，打压大陆企业在台的发展，客观上助力岛内竞争性企业的成长。事实上，台湾由于地域空间小、实体店分布密集，制约着电子商务及OTT-TV 等新业态发展的需求，加之传统业态企业反对竞争的游说工作造成当局政策阻碍这些新业态的及时发展，结果台湾本土的这些新业态企业发展滞后且较之于大陆同行的竞争力不强。

　　另一方面是出于民进党当局对于台湾经济安全甚至所谓“国家安全”的担忧而采取的风险防范与安全管控的目的。当前两岸关系十分复杂严峻，台湾海峡风高浪急，甚至可能发生战争。因此，台当局一是担心大陆党政军的资金进入台湾，不仅会让台湾本地企业发展受到一些竞争影响，甚至控制台湾产业经济命脉，危及经济安全与社会安定;二是更担心伴随陆资入台会有危及台湾“国家安全”的“陆谍”入台。

　　此外，也更为重要的是，经过近30年坚持不懈改造台湾社会意识形态的努力，现在民进党等绿营政治势力已经进入了“政治正确”的政治收获期;尝到了政治甜头的民进党等绿营政治势力，希望更长久地保有这个政治红利，认为必须防范及避免两岸社会文化层面的交流再度改变台湾民众的脑袋。因此，对于爱奇艺、腾讯 WeTV等这一类的影视平台，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政治内涵，但民进党当局认为其背后仍然隐含着若干不利于巩固当前台湾社会意识形态的价值观与文化问题，认为这些影视平台播放的大陆制作的影视可能会潜移默化地改变台湾民众的认知、认识与主张。

　　事实上，去年民进党当局打着强化台湾社会安定、“国家安全”的旗帜，强势修改“国安五法”，并通过“反渗透法”，都是出于同样的战略目的考虑，以所谓社会安定、“国家安全”作为借口，实际上是为了巩固当前对民进党等绿营政治势力及其当局十分有利的台湾社会意识形态，以延长自身在台湾选举政治及政党政治中的政治收获期。

　　现实中，尽管当前的两岸经济交流与联系已有相当的程度，而且显著有利于台湾民生经济发展，但由于两岸政治互信的不足甚至缺乏，台当局因此确也担心来台的陆资、陆客或陆生可能对台湾当地带来产业经济层面的、政治安全层面的、意识形态层面的负面冲击，因此对来台的陆资、陆客或陆生向来多有限制，即便有损于台湾经济发展、就业增加、薪资提升、税收成长也在所不惜。这个担心即便马英九时期也存在，就遑论民进党执政时期了。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台当局意识形态挂帅收紧陆资来台的政策措施，是违背经济发展规律与经济全球化趋势的逆向操作，无疑将会恶化台湾的投资环境与商业环境，影响到陆资入台的意愿以及两岸经贸合作甚至国际经贸合作，进而影响到台湾经济、就业、薪资与税收的成长，以及广大消费者福利的增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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