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柳金财（佛光大学公共事务学系副教授）
最近台湾社会媒体一再报导，传出“执政”的民进党内派系权力竞逐及世代交替议题。主流派系英系、掌握“立法院院长”职位的“正国会”不断借由公共议题，挑战“苏系”任“行政院长”的苏贞昌。与此同时，更传出“新潮流系”台当局副领导人赖清德、桃园市长郑文灿视苏贞昌可能挑战2024年台湾地区领导人大位，而有权力世代交替之呼声，一再传出九月“内阁”改组问题。最后台湾当局领导人兼民进党主席蔡英文公开声称，暂时并无“内阁”改组规划，试图平息沸沸扬扬的党内派系权力竞逐及世代交替冲突。
苏贞昌是否续任“阁揆”，是党内派系权力竞逐及世代交替暂时平衡结果。基本上，民进党内部权力结构是属于派系共治生态，蔡英文党主席为“英派”，苏贞昌为个人特色非常强烈的“苏系”，游锡堃属于“正国会”，陈菊隶属“南新潮流”、赖清德属“南新潮流”；而先前“立法院长”后任蔡英文办公室秘书长苏嘉全属于另一“苏系”，后因“苏震清案”请辞。除“言涌会”及“绿色友谊联盟”等较小派系并无分配“中央层级”行政当局重要职位外，其余各大派系共享权力、雨露均沾。
然而，这样看似均衡派系权力分配结构，其稳定性是暂时均衡，一旦引入元老及青壮派世代交替权力交接，这个暂时平衡权力结构，便存在可能被打破的外在权力挑战。蔡英文虽名义为派系共主，但并非是居于“蔡核心”领导地位，党内各派系围绕着政策议题及权力分配，不断地进行政策、权力及资源间交换，派系间结盟更是错综复杂既竞争又合作。有时意识型态、政策路线分歧派系，基于共同权力资源共享也会选择政治结盟。然此，派系间政治结盟并非一成不变、铁板一块。
蔡英文选择元老世代苏贞昌担任“行政院长”，及游锡堃担任“立法院长”，除了元老世代具有熟练政治能力、经验及领导威望外；同时，也有压服中生代政治挑战及要求的作用。然而，元老世代对青壮世代的领导威望及影响，并非完全没有“条件限制”。当元老世代占据关键性及核心性地位，并不想引退时则影响权力布局；甚至元老欲在权力上登峰造极，却危及青壮代的权力接班梯队时，此时政治元老不仅难以发挥影响力；反而会造成其他派系产生政治联盟，从而共同采取孤立、边缘化元老政治的集体政治行动，要求权力世代交替。
此次传闻苏贞昌是否在“行政院长”一直续任或由桃园市长郑文灿接任案，其政治意涵则是意味着民进党内派系共治可能被打破，同时意味着权力“世代交替”问题已浮上台面。事实上，党内英派、新潮流及“正国会”派系，皆组织成员皆比苏系更为庞大，一旦产生政治结盟其政治力量皆不可小觊。蔡英文试图拉拢苏系苏贞昌，借由苏贞昌为元老世代的政治威望，平衡及压制青壮代权力斗争，使其真正成为“派系共主”，但此并非意味着蔡英文领导力及影响力可以深入各派系。同时，再借由“正国会”精神领袖游锡堃掌“立法院”，形成对以苏贞昌为首“行政院”之政治监督，而“新潮流系”陈菊掌握“监察院”也发挥制约“行政院”权力运作之制约作用。
若是苏贞昌以“行政院长”一职，做为其人生政治生涯目标最后一站，则不会被视为2024年台湾地区最高领导权潜在竞争者，如此苏贞昌将会是各派系拉拢合作对象。但当苏贞昌表现出竞逐大位时，则将是党内权力世代交替的阻碍者，必然受到各派系结盟夹击。从年龄而论，民进党元老政治已逐渐退场，例如陈水扁、谢长廷、许信良、陈唐山、邱义仁、苏嘉全等，权力世代交替议题将会在蔡英文任期结束前提早进入议事日程。届时苏贞昌无论是自愿或被迫，都会退出最高权力竞逐，不可能发生类似高龄就大位问题。既往政治传统经验是陈水扁与许信良、蔡英文与苏贞昌在台湾最高领导人权力之争。
由于苏贞昌逐渐展现出问鼎2024年台湾地区领导人企图心，导致青壮世代权力接替的焦虑及集体政治反弹，纷纷由对苏贞昌暂时性支持，转为有意为之权威挑战。最近苏贞昌所掌握“行政院”因应新冠疫情措施、疫苗购置等议案，多项民调显示岛内民众对苏贞昌施政的不满意度高于满意度，其施政满意度低于蔡英文。因此，民进党内派系借由相关疫苗购买、分配使用及疫情纾困、振兴卷发放等议题，不断公开挑战苏贞昌领导权威。例如“正国会”、英系在振兴五倍券议题上即公开挑战“行政院”，导致其政策急转弯妥协。
而继振兴五倍券之后，“正国会”、英系又掀起民众最关注的BNT疫苗注射上，要求不应局限12至18岁施打，“英系”要求扩及到20岁，“正国会”要求扩大到29岁，让大学生、研究生等都可接种疫苗。“新潮流系”赖清德政治联盟林宜瑾也公开呼吁，除了12至17岁，也应让18至29岁年轻人优先预约BNT疫苗，并从18岁开始向上施打。上述民进党各派系高唱关注年轻人疫苗注射权利，固然具有争取年轻人认同以求“选票极大化”目标，借此挽救民进党在年轻族群世代低迷形象；同时，也有挑战苏贞昌主掌行政院之领导权威，提早进入世代交替权力继承。
民进党党内中生代借由疫情，一再挑战苏贞昌所领导“行政院”，恐怕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青壮代担心一旦元老世代苏贞昌有意在后蔡英文时代，争取党内最高权位党主席及成为党籍台湾地区领导人候选人，积极布署竞选2024年选举，这将冲击党内中生代权力接班布署。因此，无论是各派系结盟对政策议题批判、传播苏贞昌即将卸任案，其所显现政治意涵则是党内派系共治及世代交替权力分配及继承之平衡状态，正在被挑战及被打破。蔡英文借由苏贞昌压制及平衡党内中生代的缓冲角色，恰恰随着时间流失及苏贞昌欲求大位而失去门阀作用。
换言之，在后蔡英文时代来临之际，以美丽岛辩护律师为主的政治菁英，苏贞昌也将如陈水扁、张俊雄般进入元老政治世代，最终逐渐退出政治权力竞逐历史舞台。短期内，以蔡苏体制施政民意调查来看，其施政满意度逐渐下降，尤其失去大部分年轻世代支持，恐冲击2022年台湾地区县市长、县市议员及乡镇长、代表选举，造成民进党更无法在台湾地方选举中扭转局面取胜。这连带冲击2024年选举，一旦泛蓝政治联盟继续主掌“地方政治”，若能有效发挥“地方包围中央”效应，这将再度发生政党轮替。换言之，当民进党无法理顺解决内部派系共治、权力竞逐及世代交替冲突时，也会降低民众对其政党支持度，从而危及其执政稳定性、合理性及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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