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的姿态

　　一过惊蛰，天气暖和起来。田野间泛起青绿，麦苗抽出了新芽。一声急促的哨音从旁边的雷达站传来，官兵们在老李的组织下，开启了一天的训练生活。

　　老李其实并不老，才30出头，只因在连队待的时间长，平日里又是一个热心肠，大家都亲切地称他老李。

　　他个子不高，身材匀称，方脸膛,鹰眉剑鼻，深邃的眼神里透着岁月的风霜和坚韧。纵横交错的皱纹在整个面孔上四散分布，随着“嘿嘿”的笑声起起伏伏，像极了军衔上的一道道“拐”。

　　一个老兵的“老”，并不是表现在脸上的风霜，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担当。在他那一亩三分地的业务中，就没有老李拿不下的活儿，一说起连队的情况更是如数家珍，活脱脱的一个“连队万事通”。

　　去年7月，驻地发生特大洪涝灾害，十几天的暴雨让原本一马平川的豫北成为一片泽国。

　　由于连队四周筑有围墙，加之周边地势平坦，内部积水难以排出，营区内涝严重，光纤电缆被淹水下，供电受到严重影响。无论我们怎么尽力排水，都无法赶上雨水倾泻的速度，焦灼的气氛弥漫在营区中。

　　一直在奋力排水的老李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到处打电话联系，试图寻找发电机、抽水机。地方也受灾严重，相关设备都优先供给发电厂、水厂、医院等关键民生单位了。

　　大雨依旧下着，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望着逐渐上涨的积水，老李焦急地转过头说：“我还是带个人出去找找吧，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得到批准后，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雾。那个消失在大雨中的背影，让我们心中泛起一阵感动。

　　不知过了多久，雨幕之间由远及近驶来一辆三轮车，是老李带着从老乡那里借来的发电机、抽水泵驶进营区。车刚停稳，大家就激动得一拥而上，搬机器的搬机器，接电线的接电线，三下五除二就将机器装好，开足马力开始排水。

　　在大家的相互配合之下，积水涨势得以控制，此时的老李浑身湿透，却一直坚守在第一线。雨雾中，这位老兵的姿态犹如一尊青铜雕像，让人油然升起一份信任和力量。

　　回到生活中，我们既是战友又是朋友，在某些生活的瞬间，老李也总是表现出一名老兵的与众不同。去年退伍季，大家列队欢送老兵。只见老李走上去，和退伍老兵们一一告别。他就好像第一次见面一般，上上下下对着老兵们细细打量，捏一捏肩、拍一拍背。对视时，他的双眼渐渐噙满泪水，泪水划过满是沟壑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线。虽然他没有说一句话，但退伍老兵队列里很快传来轻轻的抽泣声。片刻后，老李努力地克制情绪，面向老兵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那一瞬，每一个人都读懂了一名老兵对战友的真挚情感。

　　后来我才知道，老李的父亲也当过兵，曾被授予战时三等功。受父亲的影响，他从小的愿望就是参军入伍，当个好兵。

　　春天的阳光下，我们常常看到老李在操场上带着战友们训练。循声望去的时候，很容易在队列中认出他，挺拔的军姿，标准的动作，坚定的目光，铿锵有力的声音，那是属于一名老兵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