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发展史上,飞机性能记录和重大技术突破几乎都由试飞员首先完成。任何一个国家,想建立强大的航空工业,都离不开一支优秀的试飞员队伍。自1952年中国空军的第一支试飞部队成立至今,我国每一种新机型的诞生,都凝聚着一代试飞人的心血,他们用热血、青春乃至生命推动着新中国航空武器装备不断实现跨越式发展。这个英雄群体值得我们细细溯源,从头讲述,将他们的事迹和精神展示在聚光灯下,进入大众视野,被知晓、被铭记。今天,让我们一起,走近中国空军试飞员——
图源:中国试飞微信公众号
1988年,歼轰-7首飞。首席试飞员黄炳新在登机前,写下了三句话的遗书——即使我这次牺牲了,为国防发展也值得;这里面的钱,是我死后交给组织的最后一次党费;家人不要给组织添任何麻烦。
歼轰-7又名“飞豹”,是我国第一款没有基准机、自力更生研制的飞机。在国外航空界,一直流传着这样的“铁律”:如果一架飞机运用新技术突破40%,那么研制成功概率会不足50%。而“飞豹”战机运用新技术的比例正是40%,首飞能不能成功?没人能够确定。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黄炳新说:“我不飞,别人也要飞。不冒险,国防现代化何时才能实现?”
黄炳新驾驶歼-8II从1万米高空以两倍音速向下俯冲,接近地面时,银白色的机翼两侧一道道火光四起,数十枚火箭齐发。发射完毕,歼-8II像一只轻盈的小燕子,扭头跃升,来个180度大转弯,钻进蓝天深处。
图源:航空工业档案馆微信公众号
这是1987年9月黄炳新驾驶歼-8II试飞颤振项目时的情景,当时的航空工业部副部长王昂,亲自驾驶歼教-6在空中指挥并记录下这一系列空中动作。老牌试飞英雄王昂通过耳机向黄炳新祝贺:“行,就这样飞,小伙子。” 地面塔台数十家跟飞厂(所)的领导也纷纷竖起了大拇指。长期以来一直牵动人心的一类风险科目——歼-8II颤振试飞,终于成功了!黄炳新做到了!中国人又攻克了世界航空史上的一个难题。
颤振、失速尾旋和空中停车是新机定型试飞的三大高风险科目。在这三大风险科目中,只有颤振是唯一不能人为控制的情况。飞机一旦在空中发生颤振,会在几秒甚至更短的时间内解体,飞行员几乎没有处置时间,逃脱概率基本为零。颤振试飞是通过极限飞行确定新机的颤振特性和颤振余量,在每秒800米左右的下降速度中,试飞员稍有闪失就可能撞向地面,机毁人亡。但试飞成功,即可为部队飞行员构筑一道颤振安全防线:只要飞行员在这个范围内操纵飞机,就不会出现颤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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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5月,空军某部在全军挑选“尖子”飞行员,黄炳新凭借过硬的技术脱颖而出,走上了试飞之路。他1975年正式担任空军试飞员,80年代被选定为我国高空高速歼击机——歼-8II的首席试飞员,努力攻克科研试飞的一个个技术难关,如性能、操稳、颤振等。他曾同时遭遇“双发停车,高度表、速度表没有显示,断电,无线电中断,导航短波失灵”5种险情,临危不乱,轻松化解。
图源:中国军视网
1988年4月,黄炳新荣获中央军委授予的“试飞英雄”称号,并荣获一级英模勋章。但他没有就此躺在功劳簿上,而是又担当起歼轰-7首飞的重任。
上世纪70年代末,世界各军事强国纷纷推出新型歼击轰炸机,中国“飞豹”战机项目也在这一时期上马。当时,中国的飞机设计师们只听说过歼击轰炸机的概念,没有样机,没有参考型号,甚至没有可用的设计规范。作为我国第一种歼击轰炸机,“飞豹”的身上承载了多个“中国第一”。它是我国第一款没有基准机、自力更生研制的飞机,运用新技术突破40%,实现了军机设计的多个创新。
面对这样的新机试飞,不仅仅需要一流的技术和心理素质,还需要钻研新机构造,吃透设计原理和试飞目标,能不断在试飞实践中总结规律,获取一套行之有效的科学方法。在反复挑选首席试飞员时,大家再次一致地将目光投向黄炳新:“这个人善动脑,悟性好,他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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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着歼-8II首飞经验,曾多次把理论上无法挽回的飞机飞回来的“试飞英雄”黄炳新,丝毫不敢低估这架采用了数百项全新技术的飞机。没有现成的飞机以供参考,他心里也会打鼓。此前一向认为“天天写遗书的试飞员就不配当试飞员”的黄炳新,在“飞豹”首飞前,第一次写了遗书。这封短短的遗书被他锁进办公室的抽屉里,上面只有三句话:“即使我牺牲了,为国防发展也值得;这里面的钱,是我死后交给组织的最后一次党费;家人不要给组织添任何麻烦。”
图源:航空工业一飞院微信公众号
1988年12月14日,寒风凛冽的西北某机场,“飞豹”战机迎来首次试飞。战机旁,总设计师陈一坚轻轻拉了一下首席试飞员黄炳新的衣角。看着这位满头花白的总设计师那充满血丝和企盼的双眼,黄炳新胸中热血激荡,他说:“您放心,只要有一台发动机在工作,我就能把它飞回来!”
随着一发绿色信号弹划破天空,黄炳新驾机滑出停机坪后冲向主跑道,“飞豹”战机似离弦之箭腾空而起。按预定计划,战机应该升至1000米左转平飞,绕机场一周后落地。但升空后不久,战机开始猛烈颤抖,在空中“跳起秧歌”。座舱里的仪表完全失灵,高度表和速度表乱转,无法判断飞机高度、速度;火警故障警告灯误报,一闪一闪发出可怕的红光。
黄炳新清楚地知道,这架战机是科研团队攻关十余年的心血之作,而首席试飞员的责任就是要面对新机首飞出现的各种异常现象,要战胜困难把飞机安全带回!他沉着冷静,凭着感觉飞回了机场,放伞,滑跑,白色减速伞似一朵盛开的雪莲从“战鹰”尾部绽出——我国第一型双座双发、全天候、多用途超声速歼击轰炸机“飞豹”的首飞,在惊险中成功完成!
图源:中国试飞微信公众号
飞机落地后,仪表板上三分之二的仪表连着五色导线全都震落下来,洒了黄炳新一身。陈一坚赶来紧紧握着他的手,流出了热泪,半晌说不出话来。据当年组织研制的马承麟回忆,“‘飞豹’首飞着陆时前轮摆振,摆得座舱仪表都看不清字,好似要散架了一样,还掉了好几块表,飞机仅差20米即冲出跑道”。
图源:中国试飞微信公众号
由于是我国首次完全自主研制一款战机,歼轰-7飞机的试飞异常艰难坎坷,从1988年首飞到1998年正式定型,试飞超过1600多次。为了驯服这只“烈豹”,试飞员们一次次直面险情,平均每17分钟,黄炳新和团队就要处置一次空中故障。在后期试飞中,他甚至遭遇了在空中飞掉方向舵……
1992年8月,黄炳新驾机对“飞豹”进行又一次科研试飞,机上带有四枚导弹,飞行时间为30分钟。当驾机飞到5000米高空,以每小时1150公里做俯冲向左盘旋动作时,他耳机里猛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发动机没停,导弹没掉,响声会来自哪里?他用脚一蹬右脚舵,发现飞机一点也不听使唤——竟是飞机的方向舵飞掉了! 安装在飞机的垂直尾翼上的方向舵,有3米高1米多宽,用于控制飞行方向。飞机失去方向控制,如同高速行驶的汽车方向盘突然失灵,后果可想而知。
在世界航空史上还没有过失去方向舵,还能把飞机飞回去的先例。此时只要伸手一触身旁的弹射救生系统按钮,黄炳新个人立马会化险为夷。但上万人十多年的技术积累全都凝结在这架机上。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他就绝不能让“飞豹”夭折在自己手里!“当时可以跳伞,跳伞很容易,但我绝对不会跳伞的,迫降不一定完全成功,但是可以保证数据。” 黄炳新说。他胆大心细,用改变左右两台发动机推力和压杆操纵两侧副翼的办法,控制飞机安全着陆,创造了世界航空史上的奇迹!
“飞豹”战机。图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科研人员正是通过这次试飞带回的数据,找到了困扰该机多年、多次发生垂尾振动垂尾跨声速振动的原因,最终扫清了“飞豹”跨、超音速试飞的一大障碍,保证了定型试飞得以顺利进行。通过试飞验证,科研人员不断改进“飞豹”性能,使它从雏形走向成熟,为我国自主试飞研制新机型积累了宝贵经验;“飞豹”定型并装备部队后,这款航程远、载弹量大,具有强大空中遮断与突破能力的先进飞机有效提升了我国海军航空兵的作战能力。
黄炳新。图源:中国试飞微信公众号
黄炳新在30多年的试飞生涯中,创造的奇迹可以写成一本厚厚的书。他试飞过18种型号飞机,安全飞行3600多架次、1700多小时,组织指挥过1000多个飞行场次;参与了歼五系列、歼六系列、歼七系列、歼八系列机型的科研试飞,参加过六型飞机的鉴定试飞(歼教-6、歼-8、歼教-7、歼-8II、歼-8改进型、歼轰-7),是歼-8II、歼轰-7的首席试飞员;完成科研任务163项,主动承担了87项复杂风险科目,飞出了歼-8II飞机的最大速度和最高升限。他25次正确处置空中重大险情,其中按条例应该弃机跳伞19次,但他没有一次选择跳伞......
“我不飞,别人也要飞。不冒险,国防现代化何时才能实现?”
“当时可以跳伞,跳伞很容易,但我绝对不会跳伞的,
迫降不一定完全成功,但是可以保证数据。”
“我们多一分风险,装备就少一分隐患,打赢就多一份胜算,
这是几代空军试飞员们的共同心声!”
“即使有那么一天,化作流星陨落天际,也要在天空留下一道闪射光芒的轨迹。”
——黄炳新
综合整理自:新华社、央视网、人民网、中国新闻网、中国军网、解放军报、学习强国、中国航空报、中国青年报、空军政治部宣传部、航空工业档案馆微信公众号、中国试飞微信公众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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