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防之夜
■张 政
喀喇昆仑的夜很静,星河仿佛就在头顶不远处,缓缓流淌。冷冽的山风吹过,我握紧钢枪,目光炯炯望着远方。
我的爷爷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的边防军人。“那天晚饭后,连队紧急集合。连长传达了一份上级通知,一名特务逃窜进了驻地附近的茫茫群山。大家的心一下悬了起来。”一次,爷爷讲述起他们雪夜搜捕特务的故事。那年冬天,那片白山黑土奇寒刺骨。为防止特务逃出国境,爷爷所在连队要组建一支搜捕队,前往深山。爷爷与13名战友简单准备后,便毅然决然走进了群山。
“入夜后,山里刮起了白毛风,山林中的积雪没过了膝盖,大家借助手电的光亮艰难地搜捕。”爷爷讲得很专注,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眼睛望向远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峥嵘岁月。一夜搜捕无果,饥寒交迫的队员也有些疲惫。凌晨时分,风停了,狼群出来觅食,低沉的狼嚎声不时在耳边回响。大家吃了些东西,提振精神继续搜捕。终于,天际泛白时,突击队在一个隐蔽的小山洞发现了那名特务。
当时,特务已冻得倒在地上,意识模糊,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大家赶忙生起火,用钢盔融雪烧了热水,将仅剩的干粮掰碎了喂他。等特务醒来,大家发现他的双腿已冻伤,不能行动。爷爷将自己的棉裤脱下来,给他穿上,第一个背起他,走上返回的路。天寒地冻,大家轮流背着特务,一步步返回了营区。
这个“抓特务”与“救特务”的故事,如此传奇,又充满人性的光辉。讲到动情处,爷爷的眼里泛起一道微光,眼眸瞬间变得清澈。那次雪夜任务,14名突击队员都不同程度被冻伤,爷爷也因此落下病根。
多年后,我的爸爸也参军入伍。爸爸守卫的那片土地在祖国的南端。他和战友们在蚊虫肆虐的夜晚巡逻,在炎热潮湿的雨林同疾病斗争。银月初升,树影婆娑。在一座低缓的土坡旁,爸爸所在连队正紧张地构筑防御阵地。敌人突然袭来,战友们放下工具,匆忙跳入还未完工的阵地,战斗一触即发。连长大声指挥着战斗,大家抱着“人可死,阵地不可丢”的决心,与敌展开殊死斗争……那一场战斗,敌军被成功击退,但全连有数十名战友再也没有醒来。
这个故事爸爸常常讲到一半,就会眼泛泪光,低声哽咽,一遍一遍用他在那场战斗中受伤的右手抚摸我的小脑袋。后来我才明白,那一声声哽咽,是爸爸在想念牺牲的战友。
在我即将从地方大学毕业之际,征兵海报飞进了校园。海报上一束光洒在战士挺拔的身躯上,那么神采飞扬。当兵去!带着憧憬,我报名参军。
入伍之初,由于年龄偏大,我的军事素质提升缓慢。连长开导我:“慢慢积累,慢慢练。”那段时间,我对爷爷、爸爸戍边故事里的情节,有了更为深刻的感悟。我咬紧牙关拼命训练。课目被逐一攻克时,我知道,我离他们又近了一步。
军校毕业分配时,我义无反顾向学员队党支部提交了戍边申请书。当第一次踏上海拔五千多米的喀喇昆仑山,当第一次站在国境线上,我的心久久难以平静。我终于可以像爷爷、爸爸一样,站在祖国的边防线上,保卫脚下深爱的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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