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员应强化“量级”思维

　　指挥员应强化“量级”思维

　　■毛炜豪　王鹏展

　　所谓“量级”思维，是指对不同“量级”的问题采取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的思维。例如，很多管理者容易犯的一个错误是用同一种方法来管理规模、成员等差异很大的组织，或者说，用同一套经验来处理貌似相同然而“量级”不同的问题。其效果往往不佳，有些甚至南辕北辙。

　　为什么“量级”不同，就需要使用不同的处理方式?从自然科学的角度来看，规模或范围的变化不仅会带来量变，还会导致在系统结构层面发生质变。设想一下，如果把人的身体按比例放大10倍，会发生什么事情?答案是他会被自己的体重压垮。因为如果按比例变化，那么人的体积和重量将会是原来的103倍，即1000倍;这个人的身体仍然依靠肌肉和骨骼支撑，由于这些物质能够承受的压强不变，即腿的支撑能力和腿的横截面积成正比，那么支撑力就增至原来的102倍，即100倍。所以身体按比例放大10倍的结果就是——体重增至1000倍，腿的支撑力仅增至100倍，这个人肯定无法站立。

　　在社会科学领域，这个道理同样适用。比如，一个组织的规模扩大到原来的10倍，那么这个组织中各个部门的比例结构，就一定会发生大幅改变。这是因为当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复杂程度，并不是和人数成正比，而是和人数的平方呈正相关。这一点很容易证明。假设一个多边形有n个顶点，将所有的点两两连线，很容易算出全部连线的数量为n×(n-1)/2。如果把每个顶点视为一个人，把连线视为两个人之间的交流，那么交流增多的幅度，就与人数的平方呈正相关。其意义在于，随着组织规模越来越大，负责协调和管理的人数将会呈指数级增长而非线性等比例增长。这就是为什么组织规模越大就越臃肿的数学原理。

　　如果把生物和组织都看作系统，那么至少这两类系统都遵循这个规律。对于部队管理工作的启示在于，管理者在管理不同规模、不同结构的部队时，不能“依葫芦画瓢”，用同一套方法手段实施管理，而应根据不同规模、不同层级的部队，采取不同的管理理念和方法手段。甚至管理者本身所具备的能力素质，对于不同规模的组织而言，标准要求也是不同的。

　　例如，要组织好班排作战，重在做好表率，因为班排级对抗，在同等装备条件下，主要比的是基本军事素养。要实施好营连分队作战，除了军事技能，还要具备较强的分队战术素养，因为营连一级的对抗，不仅仅是技能的比拼，还存在战术协同的问题。要指挥好旅乃至师级作战，除了战术素养，可能还要具备较强的统筹协调能力，因为成千上万人的机动、协同、支援、保障等问题，千头万绪、相互交织，不解决好这些问题，就不可能用好战术战法。

　　再比如，在分队规模较小时，以情带兵有着很好的效果，因为管理者面对数量较少的个体，有足够的时间精力来沟通交流。但如果管理成千上万名官兵，管理者能够分配到个体上的时间精力极其有限，就要转换思路，用建章立制、引领示范、激发动力等方式来提升管理质效。

　　因此，正确认识“量级”并不仅仅是个认知问题，它还有着非常紧迫的现实意义——如果系统已经变得很大了，就应建立新的运行规则。

　　比如，18世纪后，技术革命极大推动社会生产力和武器装备的发展，军队规模和结构随之发生较大变化，出现不同兵种和军、师、旅等沿用至今的编制，依靠个人指挥庞大军队进行诸军兵种协同作战，很容易顾此失彼、决策失误。在此背景下，普鲁士率先成立了总参谋部，负责统筹分析战场局势，提出军事建议，同时承担作战计划的拟定任务。在总参谋部的辅助和支撑下，普鲁士军队相继打赢了1864年对丹麦战争、1866年对奥地利战争及1870年对法国战争，且3次战争都是在与对手势均力敌甚至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进行的。值得一提的是，1868年普法关系恶化后，法国驻柏林武官曾向国内报告：“假如战争爆发，在普鲁士所具有的一切优势因素中，最重大和最难以否认的就是其总参军官团组织(即总参谋部)，我们无法与之相比……”

　　反之，用“小量级”的规则来运行“大量级”的系统，就容易发生问题。例如，二战期间，德军只有军种参谋部，没有协调三军的总参谋部。尽管希特勒设立了一个所谓“最高统帅部”的机构，但“更像是他个人的军事秘书处”而非统筹协调机构。原因在于，战争初期的连续胜利，使希特勒严重自负——他认为不需要总参谋部提供建议，只需要一个秘书处来贯彻落实他下发的指令即可。由于没有统筹全局的战略性机构，德军战略短视及缺乏诸军兵种协调的结果逐渐显现：其一，陆军与空军未形成合力，使几十万英法联军成功从敦刻尔克撤退;其二，空袭英国迫其投降与扩充战斗机部队夺取制空权之间的决策冲突，导致登陆英国的“海狮计划”流产;其三，为了缓解国内资源短缺，希特勒夺取苏联资源重地的想法成为战略目标，而德军将领直趋莫斯科的建议被舍弃，让德军最终陷入东线战场泥潭。事实上，就连德军元帅曼施坦因也曾抱怨“最高统帅部根本就没有全盘的战争计划”。

　　德国科学家彼得·渥雷本在《树的秘密生命》中说，树和森林是不同的，不要以为研究了树就懂了森林。换句话说，虽然森林由树木组成，但二者是完全不同的两类“系统”。这提醒我们，无论部队管理还是作战指挥，哪怕是看似同一类型的问题，也不能照搬照抄过去经验，因为一旦“量级”不同，问题性质就会发生大的改变。而针对不同“量级”的问题，各级指挥员需要适时转换思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分别采取科学的应对和处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