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白杨浇一次水

　　再为白杨浇一次水

　　■刘德双　王　越　李春国

　　天气转凉，西陲边关一派金黄，某边防连营区前的白杨林挺拔茂密。再过一个多月，年底的退伍季即将来临，踏出营房大门的一刻，二级上士李田磊放慢脚步，眺望一排排白杨树，心中充满不舍，这些树中有他栽种的几棵。

　　每年老兵离队前，连队都会组织退伍老兵给白杨树浇水。年底李田磊即将脱下军装，这阵子，他一遍遍为白杨林培土、浇水，还用树皮和叶子制成一幅画送给连队，作为离别礼物。

　　李田磊的女儿刚满2岁，去年妻子因病住院，家中无人照顾。为了让年幼的女儿记住父亲驻守的哨所，他用手机记录了这个秋天白杨林的最美风景，每一个画面都配一段写给长大后女儿的心里话：“等你长大了，我一定要带你来看看这片白杨林。”

　　“指导员，让我再为白杨树浇一次水。”那一年，李田磊第一次送别老兵，老兵的心愿就是再到树林里走一走看一看，再拥抱一次白杨树。

　　那时的李田磊并不理解，老兵为什么对这片白杨林的感情这样深。直到他的班长、一级上士程春辉离队前，专门叮嘱他和班里战友：“这片树林中，唯有这棵纤弱的小树，最让我挂心，它曾枯萎过，我和当年一位老战友，像带孩子一样为它浇水、施肥，最终让它扎下根来。有时候我在树下和它说话，它就像能听懂一般，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老班长讲的故事，让当年大学毕业便入伍的李田磊深受感动，他感动于老兵难舍边关的情感，更为老兵的奉献与牺牲而心生敬佩。曾几何时，初到连队，他面对从自由自在校园生活到戍守戈壁军营生活的反差，也曾感到消沉和迷茫。

　　“每一个迷茫的时刻，向你伸出手臂的那个人，值得一生感恩与铭记。”李田磊曾在日记中写下这样一句话。入伍之初给予他支持的那个人，就是程春辉。

　　一次，程春辉给他讲起这片白杨林的故事。20世纪70年代，连队官兵种下上百棵白杨树苗，由于干旱缺水，他们每天从3公里外的河坝挑水浇树，最终仅有7棵树存活下来。

　　新栽种的树苗，把根深深地扎进盐碱戈壁，开枝散叶，茁壮成长。后来一茬茬新兵来到连队，都会种下自己的“扎根树”，他们坚信，树能扎根，人也能扎根。

　　翌年春天，连队又一次组织新兵栽种“扎根树”。对于李田磊来说，种树是个挑战。抡起铁锹、十字镐，李田磊的手被震得生疼，戈壁滩上布满石头，每一镐砸下去，都会溅起火星。

　　“挑选松软的土地，不能一味用蛮力，要根据石头分布调整角度和力度。”程春辉耐心地向他讲解种树的技巧，“每隔一段时间浇一次水，悉心呵护，它才能扎根……看到一棵树苗扎下根来，那种获得感为我们带来的自信，别的事情难以替代。”

　　李田磊茅塞顿开，他开始用心种树。“爸爸您看，这是我种的白杨树。”那年春天，李田磊栽种的树苗抽出新芽，他第一个打电话给父亲分享内心的收获与喜悦。

　　望着视频中儿子黝黑的面庞，再看看他栽种的白杨树，这位父亲心里既欣慰又心疼：“孩子，看到你黑了瘦了，也看到你种的树苗活了，我和妈妈希望你像小树一样茁壮成长。”

　　入伍第3年，李田磊备战上级组织的比武竞赛。高强度的训练，让他一度想打“退堂鼓”，突破某个项目的训练瓶颈，更成了他的“心病”。程春辉告诉他：“树苗在戈壁滩扎根，这个过程是非常艰难的，为了向上突破，它的根要向下扎得更深，向大地的深处寻找养分。”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李田磊从基础训练开始，把每个课目都练扎实，每个动作都练到位，每天都利用课余时间进行补差训练，一个月后他的成绩突飞猛进。

　　那次比武，他代表连队取得优异的成绩。这之后，李田磊变得更加积极主动。去年，他因在边防执勤中表现突出，荣立三等功。

　　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回忆起与战友一起拼搏奋斗的过往，李田磊不禁思绪万千。他给白杨树拍下一张张照片，发给当年曾守护在这里的退伍老兵们。

　　在给程春辉的信中，李田磊写下这么一句话：“班长，我曾是连队最年轻的新兵，您是我的班长，这些新树苗也是您的兵，就像我永远是您带的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