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火”时光
■王士刚
24年前的那个冬天,豫南大地格外冷。寒风穿过村子北岗的松林,发出呼呼的响声。18岁的我告别父母,懵懂而又充满期待地前往遥远的青海。
“当兵就要当能打仗的兵!”来到原第二炮兵某部,想好好干出一番事业的我,憋着劲儿想去战斗班。没想到新兵下连,我成了一名炊事员。
那夜,我躺在床上,父亲在地里干活的身影,母亲拉着红薯沿街叫卖的场景,像放电影似的不断在我脑海里浮现。离家前一天晚上,暖意融融的灯光下,父亲一边卷着烟一边念叨:“你哥当兵去了福建,你再去青海,我和你妈脸上有光。俺俩在家不用你惦记,到了部队要争口气……”想起父亲的话,我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被班长邓德高叫醒,迷迷糊糊中跟着他来到炊事班。炊事班的烧火间,是一个“地窝子”,半地下构造,能容纳两三个人,烧火的“家伙什儿”有序摆放在一边。外面的空地上,煤块堆得像小山。
“在高原吃饭是大问题,以后烧火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班长边说边操作,只见他撬开封在灶口的泥巴,用炉钩搅了搅里面通红的煤块,又去煤堆上捡回一筐煤块,一块块填进灶里。望着红通通的炉火,我浮想联翩:同乡入伍的战友去了战斗班,偏偏自己拉炉钩……这么一想,心里愈发不得劲。
“你可别小瞧炊事班……”班长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搓了搓又黑又红的手,伸到我眼前。“比起大家,我的手还算‘嫩’的。”他挠了挠手指头上的冻疮,接着说,“在高原做饭,夏天还好些,冬天淘米洗菜,炊事班几乎人人手上长冻疮。你想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把饭做好,是不是也是对战斗力的考验?咱们是不是也是在战斗?”
班长学着我的河南口音,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可不能掉链子,中不中?”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答应了一声:“中!”
班长手把手教了几天后,我开始“单干”,每天不等起床号响起,就起床烧火。那时候宿舍没有闹钟,营区挨着火车站,每天叫醒我的,是清晨火车到站时“哐当哐当”的声音。一听见响声,我就摸黑穿好军装,蹑手蹑脚下床,一溜小跑奔赴“战位”。
记得有一次,由于头一天晚上加班腌咸菜,睡觉时已是凌晨1点。害怕早上起不来,我在宿舍躺了一会,又爬起来,索性到烧火间去睡。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哐当”声,我猛地一个激灵,赶紧出去捡煤块。煤堆上的几只乌鸦被惊得“扑棱棱”四起,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火车没到站,时间还早着呢!
因为烧火从没误过点,其他炊事技能掌握得也快,我常常受到连队干部的表扬,安心在炊事班干下来。完成本职工作之余,我上高中时的写作爱好又被“点燃”。清晨捅完炉灶、填完煤块,我就借着灶膛里的光,记录下当兵的感悟、工作的点滴和身边的故事。偶尔觉得写得还不错,就利用白天的空闲时间誊抄一遍,装进信封,给兵种报社寄去。
投出的稿件石沉大海,可我的热情丝毫不减。有时写到兴头上,还哼几句豫剧《朝阳沟》唱词:党叫干啥就干啥,决不能挑肥拣瘦讲价钱……
时光就这样匆匆流逝。当兵第二年的一天上午,连队通信员兴高采烈地找到我:“士刚,有你的电话,一位编辑打来的,要登你的稿子!”到了连部,指导员笑着称赞:“你小子,有两把刷子!”那篇稿件刊发后,我写作的热情一发不可收,陆续又有稿件发表在兵种报上。
2002年底,连队炊事班撤销,我先后担任过连队文书、警卫班副班长,2007年调到上级机关担任新闻报道员,直到2016年退役。其间,因为新闻报道成绩突出,我荣立了三等功。
那年,我带着立功证书回家,父母激动不已。和乡亲们说起这件事,他们骄傲地说:“二小子真给俺们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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