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无名湖

　　走近无名湖

　　■张文恒

　　在西藏的南边，有一个地方，人们都叫它无名湖。

　　我因曾读过于晓敏的散文《怀想一个无名的措》，“措”在藏语中意为“湖”。由此对无名湖心向往之。后来，我来到山南工作，便距离无名湖更近了。

　　但是，无名湖并没有湖，那里只有堆堆乱石和由乱石堆砌而成的高山。无名湖，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是30多年前第一批进驻到此地的官兵所起，代表着他们对湖的渴望与向往。

　　今年初春，我翻山越岭，穿行在近3米高的雪墙中，第一次来到无名湖。这里海拔高度有4500多米，一年大部分时间或飞沙走石，或白雪茫茫;这里离天很近，云朵聚集滚动似滔滔巨浪，给人以壮丽的震撼;这里的官兵眼神明澈、目光坚毅，黑红的脸上泛着腼腆的笑……连队和哨所依峭壁而建，在这前后数十公里见不到人的崇山峻岭之上，我深深感受到了无名湖官兵炽热的爱国之心和守护这片山川的深沉情怀。

　　我到这个哨所的时候，正是初春，哨所仍被皑皑白雪覆盖着。好在连队有保温营房，给养物资丰富。超期服役的一级军士长黄天文在该连队当了17年兵。他告诉我，过去的云端哨所海拔高，与世隔绝，气候条件恶劣，路也不好走。“以前上无名湖全靠攀爬……”听着他的讲述，我仿佛看见了官兵奋力爬山的样子。

　　晚上7时左右，气温骤然下降。指导员洛桑次珠把我带到了二楼稍暖和的房间。在那里，我与官兵促膝长谈。

　　军士赵鹏飞是甘肃庆阳人，于2015年入伍。因父亲患病，赵鹏飞当兵两年便退伍回了家。等父亲身体好转后，他又二次入伍，来到无名湖。我问他，为什么要选择边远艰苦的地方?小伙子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当兵就是要当到天边去。”

　　赵鹏飞回忆，刚到无名湖，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但既然是自己选择的地方，就要坚持下去。他还记得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因雪太深，运送物资的车辆过不来，指导员便带领20余名官兵，拎着菜筐子到山口去背菜。那次经历，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大家争抢着去背最重的物资和蔬菜，那天他们整整在雪地上走了大半天，每个战友脸上都晒脱了一层皮，可大家笑得是那么开心……看着赵鹏飞明亮的眼睛，我想，来到这里的每一名战士，都把无名湖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

　　战士蒋金希大学还没毕业，便入伍来到无名湖。他说他爱这里，这里的每一个官兵都是他的兄弟、亲人……他说这话时，眼睛里像盛着一汪澄澈的湖水。

　　杨程宇是个新兵，他记得刚到无名湖时，老兵带他熟悉环境。刚登上观察哨，他就一下子理解了什么叫“站在最前线”，他为自己能够“站在最前线”而感到自豪。

　　老兵沈兴在这里服役已有15年。他见证了连队的发展变化，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老兵腼腆地挠挠头，说每次休假，刚回到家就会想念无名湖，心里装着连队、装着哨所，就总有一股向前的冲劲……“因为我的心早就属于无名湖了，想想以前在这里吃的苦、如今这里的变化，我很幸运能够经历这些，见证战友们的青春。在我看来，守卫无名湖就是守卫自己的家乡，拥抱无名湖就是拥抱自己的亲人。”他的语气格外动人。我忍不住问，你有没有想过，总会有一天你要离开无名湖的。沈兴沉默了片刻，又露出了一贯的笑容：“那我一定夜夜在梦里回来看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很是热烈。最后，指导员给我讲起了他们找水的故事。

　　无名湖，不仅没有湖，还严重缺水。4年前，在距连队400米远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股小小的泉水。可这里一年有半年时间要结冰，泉水被冻上怎么办?指导员召集连队官兵商量对策。后来，他们在源头盖了一个保温房，再用保暖材料将引水管裹得严严实实，终于，珍贵的泉水可以缓缓流淌到连队。“说是泉水，其实它的矿物质含量严重超标，只能解决战友们平时的盥洗用水，不能饮用。饮用水还得从山外运送纯净水。”指导员指着尹小波说道，“平时用水，还多亏了小波。”

　　尹小波是连队水电管理员。他每天起床很早，需要先用半个小时巡查水电线路，确保畅通无阻，再参加早操。连队的生活用具放在哪儿，他都一清二楚，战友们亲切地叫他“尹管家”。

　　在这高高的雪山上，官兵坚守无名湖、热爱无名湖的故事还有很多……

　　夜已深，战友们起身与我告别。送他们出门，看见远处皑皑白雪中哨兵挺立的身姿，让我安心又感动。

　　当晚在梦里，我梦到无名湖真的有一个湖，湖水清澈得像官兵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