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要看靶子，弹琴要看听众”

　　“射箭要看靶子，弹琴要看听众”

　　■刘诚龙

　　每次去天安门广场，我都会伫立凝望城楼上的横幅标语：“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巨幅标语简洁、醒目、大气、庄严，有中国气派。标语采用宋体美术字，作者为钟灵。

　　钟灵曾受过毛泽东同志的批评。在《反对党八股》一文中，毛泽东写道：“早几年，在延安城墙上，曾经看见过这样一个标语：‘工人农民联合起来争取抗日胜利。’……这位同志是古代文人学士的学生是无疑的了，可是他却要写在抗日时期延安这地方的墙壁上，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大概他的意思也是发誓不要老百姓看，否则就很难得到解释。”毛泽东把其归为党八股的第三条罪状：无的放矢，不看对象。

　　钟灵，1921年8月出生，17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当年被选派到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美术系学习，在美术、书法、音乐方面颇有造诣，是我国国徽设计者之一，并参与设计新中国第一套国庆纪念邮票。这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当时为何会受到批评?

　　当年在延安，往墙壁上写宣传标语是钟灵的重要工作。“工人农民联合起来争取抗日胜利”，就是他写的。毛泽东对此评价说：“这个标语的意思并不坏，可是那工人的工字第二笔不是写的一直，而是转了两个弯子……人字呢?在右边一笔加了三撇……”

　　标语中“工”与“人”的写法，从书法角度来讲，是没问题的。只是，当时延安的老百姓大多不认识书法体的写法。钟灵写标语更多地从艺术角度考虑，而忽略了给谁看的问题。

　　毛泽东当时并不知道标语的作者是谁。其实，毛泽东与钟灵是熟悉的，还曾一起下过棋。这个批评，是对事不对人，落点是批评党八股：“共产党员如果真想做宣传，就要看对象，就要想一想自己的文章、演说、谈话、写字是给什么人看、给什么人听的，否则就等于下决心不要人看，不要人听。”

　　钟灵一连两天独自跑到山坡上发呆。静下心来反思后，他觉得毛泽东批评得对，文艺为什么人服务，确乎是文艺工作者必须要明白的。

　　1949年3月，毛泽东率领中共中央机关“进京赶考”，钟灵随之入城，任政协筹备委员会布置科科长，其中一项任务是为天安门城楼撰写标语：“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央人民政府万岁”。钟灵写这两幅标语，确实费了不少心思，但他掌握了一条：文艺是为工农兵服务的，是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的。有此信念在心，写起来就对了方向。

　　1950年，标语“中央人民政府万岁”改成了“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更显大气雄壮，更具世界眼光。改写这幅标语前，也有一个小故事。

　　一日，毛泽东与钟灵闲谈。谈得高兴，汪东兴忽然指着钟灵对毛泽东说：“主席，您知道他不?您在《反对党八股》中批评的那位写标语把‘工’字拐两弯、‘人’字加三撇的人，就是钟灵。”

　　钟灵有些难为情。毛泽东笑着说：“你现在还那样写吗?”钟灵说：“主席批评过了，我哪里还敢那么写。”

　　钟灵还补了一句：“不但我不敢，连写隶书的书法家都改过来了。‘工’字不再拐弯，‘人’字也不再加三撇了。”

　　听完这话，毛泽东没笑，严肃地说：“那就不对了，隶书该怎么写还应该怎么写，狂草、小篆不是更难认嘛，书法作为艺术，还是要尊重传统的。我当初批评你，不是说你写了错别字，而是觉得你在延安城墙上写标语是在向大众做宣传，不该用这种大众难懂的字体写。隶书也好，篆书也好，该怎么写还要怎么写。”

　　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只是要记住毛泽东同志说的那句话：“射箭要看靶子，弹琴要看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