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所的礼物

哨所的礼物

■丰 林　陈武斌

寒冬腊月，高原腹地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群山之间，那座被风雪包围的昆木加哨所，宛如一叶小舟，停靠在这浩瀚无垠的雪海之中。

几年前，一条柏油公路艰难地“跋涉”到了昆木加哨所，快递的“足迹”也得以深入这座雪域孤岛。

晨曦中，一辆运输车正缓慢地穿行在冰山雪岭间，货厢里满载来自千里之外给哨所官兵的新年礼物。

天色微亮，一级上士杨林就迫不及待登上哨所高处。他的目光越过连绵的雪线，向着远方望去。终于，在漫长等待后，一个黑点出现在天际，黑点逐渐清晰，是一辆向哨所驶来的运输车。

杨林的心跳加速，眼中闪烁着喜悦。一周前，妻子在电话中告诉他，自己和儿子为他精心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新年礼物。他料想这份礼物一定正随着这辆运输车，穿越风雪，向他而来。

作为一名有着15年兵龄的老兵，杨林对家庭充满了愧疚与思念。

3年前，杨林二级上士服役期满，同时，还收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他即将成为父亲。面对去与留的抉择，杨林心中五味杂陈。他对坚守了10多年的哨所充满不舍，也期待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那天晚上，杨林坐在哨所窗前，望着外面茫茫夜色，心中难以平静。思索良久，他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将心中的矛盾说了出来。电话那头，妻子沉默了。杨林深知，这个选择对于妻子来说同样艰难。妻子最担心的只有两件事：杨林继续服役，长期在海拔接近5000米的哨所训练生活，身体能坚持下来吗？自己能一个人照顾好孩子和父母吗？

终于，妻子平缓而坚定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林，我同意你留队，家里有我，你放心……”话未说完，妻子的声音便有些哽咽。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谢谢你，老婆……”虽然电话已经挂断，但杨林依旧对着话筒说出了心声。他何尝不明白，妻子虽然支持他的决定，但内心也有压力和不舍。

杨林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妻子的字迹映入眼帘，字里行间充满对他的思念：“亲爱的杨班长，我和孩子都非常想你。家门口的那棵枣树结了很多果实，我晾了一些你最喜欢吃的干枣……家里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只是不知你在哨所过得怎么样……”

读到这里，杨林的眼眶湿润了。他拿起一颗干枣放入口中，甜蜜的滋味在心头化开。

每一位哨所官兵都收到了来自远方亲人的礼物。跨越山海邮寄来的包裹，如同一根根纽带，连接着边关与家乡，以别样的形式，让戍边官兵与千里之外的家人“团圆”。

“儿啊，收到的腊肉和香肠，记得吃呀，放太久容易发霉变质。那边天气冷，要多穿些……”刚拿到母亲从家乡寄来的快递，新兵李小虎迫不及待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的叮嘱声。

这将是李小虎入伍后在部队过的第一个春节。听着母亲的叮咛，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部队好好表现，不辜负父母的期望。

“爸、妈，你们放心吧，儿子在这里一切都好，哨所的战友们都像亲兄弟一样互帮互助。你们在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儿子担心。”

“好好好！”感受到儿子的成长，电话那头，传来了父母欣慰的笑声。

在昆木加，官兵来自五湖四海，因共同的使命紧紧团结在一起——昆木加也是战友们的家。

运输车捎来了新年礼物，也捎来了“年味”。哨长闻路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周前自己在网上选购的红纸和灯笼。

老兵高杰每年都负责为哨所写对联。闻路将红纸分发给大家后，高杰准备好笔墨，动手写起来。

不一会儿，一副副对联就写好了。“雪域共砺剑，联训展风采；边疆同守望，哨所扬军威”“雪山卫士，铁血丹心护家国；边关英豪，凌云壮志贺新春”“雪山巍峨，战士豪情凌霄汉；边关壮丽，英雄壮志谱新篇”。字体刚劲有力，美观大方。字里行间，不仅承载着新春祝福，还记录了哨所这一年里发生的大事。

去年，哨所参加了中尼“珠峰友谊-2024”陆军联合训练。参训过程中，官兵凭借过硬的军事素质和良好的战斗作风赢得了外军代表一致好评，展现了中国边防军人的形象。除此之外，哨所官兵还出色完成多项上级赋予的重大任务。不久前，哨所在上级机关组织的评比中，一路过关斩将，获得“五星哨所”荣誉。看到这些对联，大家便能联想到一年来的付出与收获。

下士王皓老家在山东临沂。在那里，家家户户都会在春节前用窗花装点门窗。今年春节，王皓也想用窗花来装点哨所。

王皓满怀期待地拿起了剪刀和红纸，但几次尝试，都没能剪出满意的窗花。思前想后，王皓拨通了家里的视频电话，向技艺高超的婶子求助。在他的记忆中，每年春节家里那些美丽精致的窗花，都出自婶子灵巧的手。

“窗花是手工活，急不得……”视频电话那头，婶子笑容满面，一步步教他如何折叠纸张、下剪、调整角度。

王皓全神贯注听着婶子讲解，手中剪刀随着婶子的指导在红纸上灵活穿梭。起初，他的手法确实有些生疏，不是剪歪了线条，就是剪破了纸张。几经尝试后，王皓终于成功剪出了第一个窗花——一个寓意吉祥的“福”字。他小心展开窗花，红纸上，那“福”字略显笨拙，却透出一股浓浓的喜庆气息。王皓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掌握技巧后，王皓又尝试剪其他图案的窗花，包括“双鱼戏水”“莲花盛开”等。为了让这些窗花更加贴近部队生活，体现戍边战士的独特情怀，王皓别出心裁地在窗花中融入哨楼、红旗、雪山等元素，赢得了战友们一致赞赏。

厨房里，炊事班的战友们正在忙碌。为了能让大家吃上一顿丰盛可口的年夜饭，他们正在提前计划年夜饭的食材……

在这个小小的哨所里，官兵忙碌的身影与窗外飘落的雪花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欢声笑语中，充满了对家的思念和对新年的期盼。而这份期盼，也化作哨所浓浓的年味。

深夜，风雪停了。哨兵轻轻推开窗，凝视着远方，目光穿越千山万水，遥遥望向远方故乡。

春节，这个中国人心中浓墨重彩的节日，哪怕身在天涯海角，也会为那份温暖的团圆而奋力奔赴。对戍守在边疆的军人而言，这份团圆不是他们自己的团圆，而是更多人的平安和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