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海峡两岸的空中交通缘于政治因素,尚未有直航班机,必须经由第三地转机方可。以港龙航空班机为例,须先从台湾高雄飞行到香港赤鱲角机场,亦即所谓的第三地,再另由香港飞往大陆内地的航班衔接,方可抵达目的地上海虹桥机场。所以每次往返两岸转机必然旷日费时,我们都要有在路上耗时近一天的心理准备。
当妻子和我在高雄国际机场票务柜台报到时,隔邻正巧有一位老先生,跟我们是搭乘相同的港龙航班经香港前往上海。不过他老人家获悉香港方才启用的赤鱲角新机场设施完备,规模宏大,他单人独行,人地两生,多有顾虑。我闻讯当即自动请缨负责全程引路,即刻将老先生由送行的家人手中接下,并拍胸脯保证定能将老先生平安送至上海。由是,借由这层机缘,我们仨一路相随,旅程中妻子和我也聆听了老先生自身近半世纪的离散经历。
老先生原籍江苏常州,国共内战时任职上海市政府,后无奈随国民政府只身赴台,从此与家人音讯杳然。后来老先生在台湾“另”组家庭,育有两女,定居在高雄凤山。至于原来在老家常州的原配和儿子,总算在分别约四十年左右,恰逢开放探亲时的1987年前后,与老先生重新取得了联系。而对于老先生而言,海峡两边均是家人,手背手心都是肉,自此已退休的老人家更为忙碌了,他有幸获得海峡两侧两组家人的谅解和支持,频繁走访“两个家”。而这次适逢刚与台湾家人共度春节,他正要到那边的“家”一块儿围炉。老人家言谈之间,在感谢家人大度和感恩老天爷怜悯之余,还促狭地给自己下了一个注脚:“造孽啊!”
当我们一行安抵上海虹桥机场,提领行李准备通关时,老先生既高兴又腼腆地表示,半个世纪前他“遗弃”在神州大地上的儿子会来接机。出关后不久,果不其然一位看似五、六十岁斯文的男士,很热络地迎了上来,那份父子间的亲腻互动,真情流露,未因四十年的“留白”而有所减损。一旁的妻子和我不仅感动,也很开心我们完成“空中褓姆”的任务了。
互道珍重后,望着老先生和男士渐行渐远的背影,妻子和我满足地会心一笑,想想清晨时分从海峡彼端的女儿手中,接下了老先生并一同飞越了“浅浅的”海峡,下午到了终点站再将老先生交予海峡这端的儿子,看来台湾海峡的一衣带水是挡不住血浓于水的亲情交流。同样地,妻子和我的跨海峡之恋,不也正是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的具体展现吗?(作者为自由作家/来源:中国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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