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汉学家迪特·库恩：提供洞察中国历史的新视角

迪特·库恩（Dieter Kuhn），德国著名汉学家，先后在英国剑桥大学、德国海德堡大学东亚艺术史研究所和柏林大学工作与任教，现任维尔茨堡大学汉学系教授，主要研究中国文化的起源、考古学等领域，尤为擅长物质文化史与科技史、宋史研究。库恩通过其“异域之眼”，考察更宏大全球史背景下别样的中国史，给我们提供了洞察中国历史的新视角。

　　因关注中国古代织机结缘汉学。库恩出生于1946年，在大学期间先学习了商科、纺织企业经营管理学。中国古代纺织技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领跑世界的，中国人民创造的竹笼机、多锭大纺车等都可代表当时世界纺织生产的最高水平，这也是库恩较早关注中国纺织技术的原因之所在，他发表了关于中国古代织机的多部论著。1975年库恩在其第一部著作《中国手织机的描述——对19世纪以前中国农业文化中的织布机的研究》中描述到，“古之人曰——夫不耕或受之饥，女不织或受之寒”，描绘了中国古代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美丽图景。正是缘于这种感染，库恩开始对中国纺织的必备工具——织机产生兴趣，并在科隆大学和波恩大学学习东亚艺术和汉学，走上汉学尤其是中国史的研究道路。

　　1977年库恩完成的博士毕业论文，聚焦的主题即是世界上关于织机及其结构最早的记载《梓人遗制》。《梓人遗制》是金末元初木工理论家薛景石对其一生木工机械设计和制造工艺的总结，对纺织机具体结构的介绍比同时期及以后的《农书》《农桑辑要》《天工开物》《农政全书》等书的相关记载都要详尽具体得多。20世纪70年代后期，库恩受邀到剑桥大学李约瑟博士研究所，从事中国纺织技术史的研究工作。1988年，库恩编写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五卷第九册）、《纺织技术：纺纱和缀丝》出版，全面介绍了中国纺织品及纺织技术的发展历程，论述了麻纺和缫丝技术在中国历史上的演变，揭示了中国纺织技术创新对世界其他地区和中世纪欧洲纺织品生产的影响。

　　重视中国古代墓葬文化研究。库恩研究古代中国不是以理论架空历史事实，而是擅长以实物文化证实改变的社会环境，包括丝绸之路留下的文化遗产、古代王朝贵族的墓葬文化等考古发现。库恩认为中国的墓葬文化是杰出的、独一无二的文化瑰宝，而宋朝时期中国的墓葬文化又是继周朝、汉朝、唐朝以后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1985年开始从事中国宋朝墓葬资料的收集整理工作。1990年至1993年，库恩参与由德国研究协会资助的辽宋金时期上层墓葬的社会考古学研究项目，完成了两篇学术报告《死后仍与生前一样？——中国古代上层社会的墓穴》《优于文字记载——研究宋朝历史的一个社会考古学方法》。前者旨在证明，“中国的墓穴的建筑方式以及内部、外部的设施”，其发展变化过程的延续性“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后者旨在告诉人们考古学在研究中国断代史中的重要性，特别是墓葬研究对于阐释中国社会在公元900年到公元1300年期间发展的重要性。

　　1994年完成、1996年出版的《一个给死者呆的地方——宋朝墓葬考古学的记录》，对“学者、官员的墓穴种类”“家庭式墓地”等进行了具体而准确的研究，给历史学家们提供了丰富而翔实的宋代墓葬考古研究资料。世界著名考古学大师、哈佛大学人类学系教授、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张光直教授为此书作序时指出，“迪特·库恩的这部著作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为学术界尤其是为研究宋朝的历史学家提供了全面而翔实的新资料，而这些新资料便是考古研究发掘出的宋朝的墓葬文化。”

　　重新审视宋代中国社会变迁与宋史地位。宋史是库恩中国史研究的重点领域。其20世纪80年代出版的《宋代文化史》，被誉为“欧洲第一部系统的宋代断代史著作”，从宋代的社会结构、农业经济、文化生活、技术成果以及丰富的消费品等各个角度详细介绍了宋代，并且试图阐述在宋代产生的新的社会体制与农业文化、城市文化以及物质文化发展之间的关系。其专著《宋王朝——从其文化看一个新社会的形成》，研究了宋代中国社会的变迁，试图用实物文化来证实这些改变了的社会环境。在此基础上的另一部著作《地位和礼仪——从远古到公元十世纪贵族的中国》，通过“地位和礼仪”这两个具有高度概括能力的概念，审视宋代中国的社会变迁。

　　反映库恩长期研究中国科技史、艺术史和宋史鲜明烙印的研究成果是《哈佛中国史》丛书的第四卷——《儒家统治的时代：宋的转型》。《哈佛中国史》是2016年由哈佛大学出版社陆续出版，是继《剑桥中国史》之后最能代表西方半个世纪以来中国史研究全新成果和水准的多卷本中国通史。与长期以来对宋代历史地位评价较低的研究不同，库恩从全球史的崭新视角，以地理为经，文化为纬，聚焦于“儒家治国、改革、军事弱势”三个关键词，搭建起高度评价宋代社会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的叙述模式。从军事威力、战略创新和势力范围来衡量，宋朝无疑是个虚弱的朝代。但就繁荣程度而言，宋朝却是“中国历史上最具有人文精神、最有教养、最有思想的朝代之一”。库恩认为，儒家治国是宋朝的最重要的特点，在宋朝统治的300多年里，儒家意识形态在公共和私人领域形成一股强大力量，宋朝士大夫创造的思想范式，以及儒家价值观的复兴和重建，为后世历朝历代的教育、政府制度和市民社会的发展建立了基础。这些在政治、意识形态、文化、文学等领域所取得的成就，给我们展现了一个转型朝代各项改革制度、思想转变的场景。

　　总的来看，库恩的中国史研究力求寻找中国历史变迁中的社会因素，试图指出和证明，“在所有的文化中，中国文化具有最持久的延续性……中国文化具有某种内在的强力和变迁的能力”。库恩给我们建构了洞察古代中国尤其是宋代历史的异域坐标，其“中国观”为中国本土学者和读者认识中国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