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宁：2021两岸关系展望

 作者 台湾佛光大学教授、两岸统合学会秘书长 谢大宁

随着美国大选的落幕，世局将重新迎来巨变，这殆已成共识。当然，特朗普之乱并不会那么快过去，或者说，由特朗普带来的变局，有一些也将会成为未来的常数，这也几乎是一致的看法。大抵而言，中美之间的冲突会有缓解，但是大方向不会改变，拜登只是策略上的改弦易辙，而不会改变遏阻政策。拜登也会重回多边主义，以谈判为主，对抗为辅，这都是已经明白的方向。除此而外，拜登必须将主要关注点移回国内，处理美国现今疫情、经济以及种族、政治分裂的问题，这些足以让他焦头烂额的问题，也必将限制拜登在国际事务上的发挥。这些显而易见的变化，当然都构成了所有世局转折的背景因素。两岸关系作为整体世局的一环，也不可能没有一些相应的变化。

在我看来，如许多观察家所指出的，由于民进党失去了特朗普的强援，他亲美抗中的动作势必要收敛。而北京在十四五计划中，也定调仍处在战略机遇期之中，因此也绝对不会希望周边局势动荡，所以两岸关系也势必会进入一段比较低荡的时期。由于美国会重回多边主义的立场，美国行为的可预测性必然增加，基于整体局势的需要，台湾也将从战略棋子的地位后退，台海局势的风云诡谲也将会缓步降温，这都是可以预期的演变。从这角度来说，之前在特朗普的操弄下，中美与台湾地区的关系已经被压缩到最小的地步，台湾几乎没有腾挪的空间，但是在新的局势之下，也许一些战略专家会说，这个三角关系将会重新被放大，台湾的自由度将会增加许多。这样的论点我固然不反对，客观上这也会是理论上的必然，可是我觉得如果加上这几年台湾内部的变化，有些情形也许必须另作评估了。

总体来说，我对两岸关系中的台湾因素有一个基本看法，那就是有些事情已经 “回不去”了。最大的一个回不去的点，就是台湾内部的 “反中、抗中”氛围，这个因素将不会因为美国政情的巨变而有改变的可能。台湾整体的认同变迁，已经跨越了重要的临界点，这点也使国民党整体非正式地放弃了统一政策。即使是国民党，在与北京的互动过程中也必然会扭扭捏捏，口头上也许不会说出反中、抗中的话，但实质行动上也必然是处处设防，能躲则躲。而在一些意识型态层面的议题上，国民党对大陆的批判力度也绝对不敢小于民进党的。

随着上述氛围的回不去，很明显的“九二共识”也回不去了。现在台湾不只是民进党、绿营不接受“九二共识”，甚至国民党内部也有相当比例的从政人员都不接受“九二共识”了。即使是马英九一直主张的“九二共识，一中各表”也已经没有了话语权，这就更不要说深蓝人士对“九二共识”的看法了。这也就是说，两岸好不容易形成的最低度的政治共识，已经遭到台湾片面地摧毁，未来不管世局怎么样变化，甚至就算美国也逼着台湾坐上谈判桌，两岸也将谈不下去。在彼此根本找不到任何政治共识的情况下，两岸就算再低荡，也将是一种危机四伏的低荡。

第三个回不去的，则是台湾的“中国认同”回不去了。前几天，某位台南的国民党议员召开了一场令人错愕的记者会，他因为印制了一份准备送给选民的宣传刊物，而这份刊物上印上了“中国的纪年”方式，也就是印上了什么“庚子、甲午”之类的纪年，所以他马上决定要公开向民众道歉，并且要求印刷厂重印。各位不要看这是个小事，一位国民党的议员可以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牵涉 “中国符号”的纪年，而觉得好像犯了什么样十恶不赦的大错一般，赶快出来认错，这代表了什么样的政治与社会氛围呢?台湾的“去中国化”确实已经度过临界点，未来很难靠台湾的自发力量来重建中国认同了。而这个认同一旦回不去了，它在政治上的后果，当然是很容易想象的。

第四个回不去的，则是“两岸交流”回不去了。台湾唯一不会拒绝的，大概就是赚人民币了，所以经济交流绝对不会由台湾主动切断，甚至如果大陆要恢复开放自由行等等，台湾也绝对不会拒绝，可是其他的交流恐怕就很难以为继了。民进党当局表面上的确还没有任何政策要切断两岸交流，但是各种为交流穿上小鞋、制造恐怖氛围的作法已经都陆续出笼。目前疫情期间，交流中断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即使如此，民进党也不遗余力地想要破坏交流氛围，举例来说，大陆现在对疫情控制得如此之好，可是台湾的防疫中心依然把大陆放在红色警戒的范围内，等级跟美国一模一样，而且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把大陆的警戒等级降级。这虽也是小事一桩，但由小见大，我们可以预期即使在疫情过去之后，两岸的各种文化、教育、社会交流也都将回不去了，这也就是说大陆的各项两岸融合的政策，在推动上也必将越来越困难重重。

以上所说的四个回不去，告诉我们一个事实，就是在国际氛围将会稍稍改善的状况下，两岸关系仍将遭逢根本的困难。这个困难将会导致两岸和解的大门朝封闭的路向上倒退，两岸暂时将会既打不起来，也谈不起来，交流的渠道也将越来越紧缩，两岸关系也不至于裂解。这么说，也就是处于一种“闷到窒息”的感觉之中，北京继续布置包围的口袋，台北则想尽办法脱困，没事就怒目相向，有事则虚声恫吓。这真的是一种“进不得也退不得”的展望，而且这也很可能将是未来相当一段时间的常态，直到………

这展望是令人丧气的，但我似乎看不到其他可能!所以只能闭起眼睛不看!不过我有时也会想象一下，当大陆开始注射疫苗，同时宣布为台湾保留两千万剂疫苗，而民进党在无法拿到疫苗的状况下，却又坚持拒绝大陆提供疫苗的善意，还要求在大陆已经注射疫苗的台商回台湾时仍须隔离，这时将会在台湾内部掀起什么样的风暴?这也许是唯一让我可以亢奋一下的场景吧!

华夏经纬网年终特稿 如需转载请注明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