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同源：两岸道教玄天上帝信仰及文化交流意涵

　　作者 柳金财 佛光大学公共事务学系副教授兼澄正书院主任

　　自两岸开放探亲以来，台湾玄天上帝之虔诚信众即陆续前往武当山紫霄宫祖庭朝圣参拜，近几年来尤甚，大陆道教界人士到台湾来宗教交流亦络绎不绝。两岸宗教交流，固然妈祖、关帝圣君信仰及文化交流备受关注，然两岸社会对玄天上帝信仰及文化交流热潮，也是不遑多让。无论是妈祖、关圣帝君及玄天上帝，皆来自台湾民众先祖从大陆传承而来，纪录唐山过台湾的两岸宗教信仰系出同源。

　　台湾社会大部分民众具有道教信仰 ，道教宫庙在台湾社会发展非常蓬勃，目前全台共有大大小小1047间庙宇以妈祖为主祀神灵，主祀玄天上帝宫庙登记有案者有682间、关帝圣君庙为462间，尽管在盛名远誉方面，显然妈祖、关帝圣君高于玄天上帝。玄天上帝为武当道教崇奉的至尊天神，其信仰是武当道教的特定信仰，为典型的道教信仰。

　　玄天上帝的奉祀，由来已久，推其奉祀本源，起自于古人对于北极星的崇拜心理，遂有 “北极大帝”的尊称，明太祖时始勅封为“玄天上帝”。全名又称为“武当山北极玄天真武大帝荡魔大天尊”，北极大帝、真武大帝、开天炎帝、水长上帝、真如大帝、北极佑圣真君、混元九天万法教主、玉虚师相、元武神等称号;太上感应篇则尊奉为“三台北斗神君”，台湾民间社会则俗称“上帝公”、“上帝爷”、“帝爷公”。

　　目前两岸玄天上帝的奉祀相当普遍，尤其在台湾地区，玄天上帝庙宇数更多达六百多座。玄天上帝信仰积极宣扬 “重人贵生”、 “诚信向善”等伦理思想，体现道教教义的基本精神，阐释道教对社会人生的终极关怀。玄天上帝阐释道教伦理中的 “诚信观”，对社会民众意识型态、价值及信仰影响颇大，在商品经济发展迅速的时代，许多任务商业界信仰真武神者。真武经典强调经商不能损人利己，非法贪财。“非道之财”不可取，给神供献的钱物须是勤俭诚信经商而得“净财”。

　　玄天上帝信仰与文化内涵，阐释真武祖师鉴于世人贪欲成习，如要改变凡俗旧习非易事，故在《北极真武佑圣真君修真礼文》中订立十戒：一、不得阴盗潜谋害物利己。二、不得杀害含生以充滋味。三、不得淫邪败真，秽慢灵气。四、不得败人成功折交离亲。五、不得谗毁贤良露才扬已。六、不得饮酒过差肉食违禁。七、不得贪求无厌积财不散。八、不得交友非贤居处秽什。九、不得不忠不孝不信不仁。十、不得轻忽言笑举动乖真。

　　从“十诫”内容来检视，“玄天上帝”广度众生的精神实质，即是要树立世风之正气，培养人类温馨和谐的大家庭，以此作为对信仰者行为规范;尤其现今法治社会仍充斥窃盗诈骗、善良风俗败坏，有必要加以框正教化涵养。这与儒家精神强调诚意、正心、修身、齐家精神相符;强调己立立人、己达达人、仁义礼智信;要慎独、结交益友、友直友谅友多闻;勤俭节约、生活节制、尊重生命、注意礼仪等等相通。

　　从历届两岸玄天上帝信仰及文化交流活动加以检视，可以归纳以下诸多意涵。

　　首先，湖北省武当山为中国道教渊源，及玄天上帝信仰中心，印证台湾道教发展根源于大陆本土。湖北省武当山自明清以来，即为中国道教重镇与玄天上帝信仰中心，武当山紫霄宫的600年玄天上帝神尊，更是大陆的国家级文物，其进出机场及海关，皆须经报文物局核准。2014年10月24日湖北省武当山作为两岸宗教文化交流重要基地，为响台湾玄天上帝多数虔诚信众期待与邀约，并加强两岸道教文化信仰联谊，武当山玄天上帝600年神尊莅临彰化县大村乡巡境祈福。

　　此活动主题系为“共谒玄帝 、和泽两岸”，武当山玄天上帝全台巡境祈福活动。该神尊玄天上帝文身像，系明朝永乐10年间塑造，为铜铸鎏金之古神像。这体现台湾道教发展源自中国本土历史印记，不同于一般基督教及佛教、回教并非源自中国本土宗教，尽管这些宗教传入中国后历经“在地化”、“中国化”发展历程。

　　其次，两岸宗教社会组织蓬勃发展，成为两岸宗教交流及合作重要机制及平台，创造两岸和平稳定关系架构。2018年10月21日 “中华武当玄帝两岸协会”以“共谒玄帝、福泽两岸”为要求，举办“2018戊戌年武当山玄天上帝神尊赴台巡境”活动，迎接600年玄天上帝圣驾抵台，展开第二度为期8天的巡安赐福之旅。

　　大陆武当山玄天上帝来台巡境，抵台首日进驻云林县北港镇武德宫财神庙，武德宫以 “武德迎武当”为主题，两岸12宫庙依古礼盛大接驾，信众沿途参拜相迎，见证两岸宗教文化盛事。 台湾社会恭迎祖庙玄天上帝来台祈福祝祷，象征台湾民众希望两岸社会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透过宗教信仰溯源及文化交流，营造两岸人民亲近关系，促进“两岸一家亲”有机社会连带感。

　　2023年4月22日至23日，举办“齐同慈爱、 天下太和”为主题的两岸道教界谒祖联谊暨玄天上帝文化研讨会。此经由中国道教协会主办，武当山道教协会、武当山道教学院承办，湖北省道教协会、十堰市道教协会协办;台湾共30多家道教宫庙和团体、大陆各省市道教协会的200多位代表出席活动。足见在两岸宗教界人士及宗教社会组织努力推动下，两岸宗教交流始能蓬勃发展。

　　再者，道教研究朝向学术化，促进宗教迈向理性化而非迷信发展。2017年于8月21、22日在大陆江苏省昆山 市 ，召开“2017海峡两岸道教文化与台商精神家园研讨会”。召开会议受到官方高度重视，大陆国家宗教事务局副局长蒋坚永，江苏省宗教事务局局长李国华，苏州市委副书记、统战部部长朱民等与会致辞;同时，两岸道教研究方面泰斗级专家，如中国道教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张凤林道长、台湾玄天上帝研究会创会会长温源兴等，也参与分别致辞。这显示大陆对办理道教文化传承，及促进台商精神家园之重视。

　　上述研讨会系由江苏省道教研究协会及台湾玄天上帝研究学会一起主办。围绕加强两岸道教文化交流和促进道教文化在当代的发展等议题，研讨会分为“道教文化与中国人的精神信仰”、“台商精神家园建设与文化认同”、“道教发展”三个议题。这显示道教文化为中华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及重要内涵，促进台商经营管理及发展的背后精神支柱，具有道家信仰、文化及其涵养。

　　复次，恭迎玄天上帝圣驾超越台湾道教各内部宫庙领域，展现宗教间和谐合作关系，利于创造和谐社会。武当山紫霄宫来台巡境团，首站前往云林县北港镇武德宫，该宫虽非供奉玄天上帝;但由大陆道教界层级最高领导人道教协会会长李光复率队，表达对两岸宗教交流的重视。

　　近年来，湖北武当山与台湾云林县武德宫曾进行数次交流。 为欢迎武当山玄天上帝来台绕境祈祷，武德宫积极联结友宫学甲慈济宫、全台开基永华宫、中营庆福宫、佳里子龙庙永昌宫，动员参赞武德宫迎驾玄天上帝。这显示台湾道教各宫庙联盟共同整合，恭迎玄天上帝来台绕境祝祷祈福，表达台湾民众期待两岸宗教交流、追根溯源不忘本精神。

　　再者，两岸道教界交流及和平发展，凸显道教迈向时代化、国际化特点。两岸学者、专家及宗教实务者，共同围绕玄天上帝信仰文化的流衍变迁、精神内涵、传播脉络、时代价值等主题内容进行研讨。通过玄天上帝信仰此一“神缘”纽带，讲好中国道教故事，弘扬并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检视两岸主祀玄天上帝的宫庙和团体代表共同研讨论点，普遍认为两岸道教同宗同源、不可分割，倡议共同打造具有品牌效应的机制性交流平台，弘扬传统中国文化，更迈向区域化及国际化传播发展。

　　2017年5月10日计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道教及社会各界600余名代表和嘉宾，齐会聚道教圣地湖北省武当山，台湾宫庙代表20多名参与，共同举办国际道教论坛。此系由中国道教协会和中华宗教文化交流协会主办的国际性道教文化交流盛会，每3年举办一次。每次论坛期间邀请国内外道教界、学术界及文化界知名人士出席，对于道教界未来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

　　2023年大陆举办玄天上帝文化研讨会与会者，还包括香港道教联合会、澳门道教协会以及新加坡等国家的道教组织代表受邀列席。研讨会跨及整个大中华及华人世界、东南亚区域，足见道教作为中国本土宗教不仅有其“中国化”特色，更扩及“国际化”意涵。根据研究显示，随大量汉人的南迁，东南亚地区也遍布玄天上帝的踪迹，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越南等，皆可见其信仰的供奉庙宇。足见中国社会本土产生宗教信仰及文化，也具有十足 “扩散效应”。

　　最后，宗教中国化、台湾宗教溯源，利于营造“心灵契合”及“两岸文化共同体”建构。中国道教协会会长李光富曾在一场研讨会中致辞表示，对台湾道教界温情问候 “欢迎回家”，这显示台湾宫庙发展源自大陆祖庙、祖庭。两岸宗教交流活动，既要满足台湾道友回家溯源谒祖祈福的热切愿望;也要为两岸人民交流情感、增进情谊提供平台。

　　从宗教溯源角度来说，台湾宗教来自大陆，大陆为台湾宗教发源地，这显示两岸不仅在历史血缘文化宗教具有共源关系，也彰显台湾信众不忘本源、饮水思源精神。两岸社会针对玄天上帝举办道教界谒祖祈福法会，利于形塑两岸道教界血浓于水的民族情感及国族主义，在凝聚 “两岸一家亲”的民族情感下，拉近心贴得更近培养“心灵契合”，共同弘扬中华文化贴近共同信仰，从“宗教文化共同体”迈向“两岸命运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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