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约赖清德激进两岸路线之结构因素

    作者 柳金财 佛光大学公共事务学系副教授兼澄正书院主任

    2024年台湾“大选”无论是选前民调预测或选后实际得票结果，尽管民进党籍候选人赖清德当选，但其民意支持度仅为四成支持，近六成民意显示不支持赖当选，显然大多数台湾民意认知到赖之两岸路线，已与大陆对台政策之底线及红线相冲突。台湾社会选出 “少数领导人”，这是一轮选举制度采取相对多数决运作结果，并非印证大陆对台政策是错误或无效路线。

    拥有六成主流的政党与民进党两岸路线相左，民进党不承认 “九二共识”，党纲仍保留 “独立建国”终极目标，尽管目前提出 “维持现状”是 “务实台独”，但未明言放弃 “法理台独”。国民党支持 “九二共识”、 “反对台独”，民众党则呼应 “两岸一家亲”、了解与尊重大陆对 “九二共识”坚持。蓝白民意基础及选票高达六成，其两岸路线与大陆相向，皆支持两岸应重启对话协商。蓝营着力参与国共论坛、海峡论坛，白营则以沪台双城论坛进行两岸城市治理交流。

    赖清德曾主张 “务实台独”、 “台湾是主权独立国家”、 “两岸关系是国际关系”、 “台湾不是中国的ㄧ部分”、 “一中原则带来战争”。尽管宣称遵循蔡英文两岸路线，但赖两岸论述比蔡英文更激进及具挑衅。蔡主张 “维持现状”，先是宣称依据 “中华民国宪法”及《两岸人民关系条例》处理两岸事务，后是倡议 “抗中保台”路线、 “两岸互不隶属论”。

    然而，蔡英文两岸路线并无法带来两岸关系正常化及和平发展，最终遭致外事空间被压制减少十个“邦交国”、无法参与国际民航组织、国际刑警组织及世界卫生组织大会；两岸协商暂停。大陆对台军事威慑频率及规模、力度，皆大于李登辉、陈水扁主政时期，尤其是美国众议院议长裴洛西访台，形成围台之势。一般言之， “赖萧配”当选势必造成两岸关系持续恶化、雪上加霜。尽管赖清德两岸路线相对于蔡英文更显激进，然而存在三种结构因素共同制约其政策发展。

   一、若蓝白合在立法机关组成政治联盟，则其两岸论述及路线制约绿激进路线。

    国民党侯友宜提出有别于赖清德主张 “台湾事实上已经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 “务实台独”的两岸论述，战略清晰表述坚持 “九二共识”、 “反对台独”。此迥异于民进党提出 “对岸别国论”、 “两岸互不隶属”。

    民众党柯文哲倡议 “两岸一家亲”，表示 “了解与尊重”大陆对 “九二共识”坚持 ，提出 “一五新观点”、 “一个中国”原本不是问题。柯访日时当被提问两岸政策，是否依然包含 “两岸一家亲”理念及认为 “中华民国包括大陆地区”，柯重述确认 “两岸一家亲”及两岸同属中华民族理念；也无否定 “两岸主权与领土重迭”；两岸关系有别于国与国间的国际关系。

    相对而言，国民党两岸论述包括认同 “九二共识”、 “反对台独”。民众党倡议 “两岸一家亲”，表示 “了解与尊重”大陆对 “九二共识”坚持。蓝白两岸路线较为相近，若蓝白在立法机关进行议题合作，蓝占52席及白占8席超过半数，可以透过立法权制衡行政权，防止绿提出过于激进两岸路线。

    二、大陆提出反独促统对台政策， 强化遏制“台独”力度产生吓阻效应

    大陆对台政策具有保持战略定力与自信特性，主张 “反独促统”、 “融合渐统；将民进党与国民党、民众党加以区分，差异化对待民进党当局与台湾社会公众，体现 “原则坚定性”及 “策略灵活性”。因赖清德以 “务实台独工作者”自居，与萧美琴被大陆批为 “双独组合”，两人当选冲击两岸情势稳定不容乐观，因而大陆对台政策的压制性、批判性及攻击性恐将会强化。

   赖清德在胜选演说中仍然高举 “反中抗中”旗帜，大陆界定赖萧为顽固 “台独”分子，恐准备更多元政策反制工具，从政治、军事、外交、经济各个方面采取压制举措，两岸政治冲突恐成为未来两岸关系的主调，加剧两岸关系的复杂性以及对抗性。

   大陆对台政策强调 “原则坚定性”、“硬的更硬”，提出 “反独促统”、“反台独、反干涉”，加大 “反独促统”力度；同时坚决遏制“台独”挑衅和外部势力干涉，筑牢“反独促统”强大阵线。同时，反对任何形式“台独”，包括 “文化台独”、“柔性台独”、“法律台独”、“修宪台独”及 “渐进式台独”。对台 “总体方略”的核心意涵，从反对台独的 “三个任何 “扩大至 “六个任何”，扩大台独定义并公开两波 “台独清单名册”计十名，藉由产生 “寒蝉效应”及吓阻作用，威摄“独派”政治势力不要跨越 “改变两岸现状”红线。

    民进党已连续三度主政，若进一步追求“急独”目标必然招致急统及武统尽速到来，大陆对台采取军事威慑策略及措施计有8种。前4种包括武器展示、信息攻击、军事演习以及限制性军事行动，后4种如封锁台海、提高战争威胁、调动部队、进行局部军事动员等。大陆可能对台发起 “法理斗争”，更加强打击“台独”力度，从反对“台独”、遏制“台独”，到挫败“台独”、粉碎“台独”，其用词遣字越来越激烈。

   当赖清德进一步迈向深化“台独”或台湾正名运动，大陆势必援引《反分裂国家法》第8条或相关细则，加大遏制挫败“台独”力度。第8条规范 “‘台独’分裂势力以任何名义、任何方式造成台湾从中国分裂出去的事实，或者发生将会导致台湾从中国分裂出去的重大事变，或者和平统一的可能性完全丧失，国家得采取非和平方式及其他必要措施，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在此 “非和平方式”存在各种可能性措施，此法通过 全国人大授予大陆对台军事威慑之合法性基础。

    赖清德要求 “一中原则”才会招致两岸战争，显然并不符合大陆对台政策以 “反独促统”、 “融合促统”主轴。宣称其当选最能维持两岸和平稳定框架， “两岸战争的风险最低”，最不易遭致战争，此种说法不仅欠缺两岸政策发展逻辑，也与台湾大多数民意调查结果相左。民调及实际投票结果显示仅有四成民意希望民进党持续执政，但更高达六成民意希望 “下架民进党”完成政党轮替。显然，普遍台湾民意已认知到若民进党持续执政追求 “法理台独”目标，将陷台湾于战争边缘风险中。

    三、美国不支持“台独”及普遍台湾民众认为美国不会协防保卫台湾

    美国不支持“台独”限制赖清德务实“台独”路线发展。总统拜登（Joe Biden）及政府官员在台湾“大选”期间，纷纷表示不支持台湾独立。同时也宣称在岛内选举后，拜登政府立即筹组前政府高官代表团赴台，会见蔡英文及各政党领袖，并与赖清德举行闭门会议。尽管美国重申在《台湾关系法》、中美三个联合公报以及对台六项保证的基础上，与赖清德及台湾其他党派合作，推进共同的利益和价值观，深化美台长期的非正式关系。

    尽管美国视台湾为围堵大陆的战略前沿，视大陆为战略竞争对手国，足以挑战美全球超强地位。美国提出印太战略意图围堵大陆，与民进党当局构建 “抗中保台”路线及 “联美抗中”战略彼此镶嵌。然而，美国基于国家利益理性计算，在俄乌战争、以巴冲突后分身乏术或基于国际事务、全球治理需要仰赖中国，故而采取 “预防外交”策略，运用卸任高层官员访台及提升美台 “非正式关系”，试图规范赖清德当局勿采取激进两岸路线刺激大陆，进行分歧管控及危机处理。

    大陆批判民进党当局，试图 “倚美谋独”、 “倚武拒统”，要求美方信守 “一个中国”政策、中美三项联合公报及不支持“台独”；事实上，美国基于其国家利益对台湾支持并非 “毫无底线”。例如为避免刺激大陆，美国亦难允许台湾参与 “四方安全会谈”（Quad )，此安全对话虽无法完全发挥 “亚洲版北约”作用，短期内仍是以 “联合军演”和 “象征性的战略合作”为首要。

    另美国参、众两院通过 “台湾政策法案”，大陆批判美国违反 “一中原则”及中美联合三公报，藉此 “武装台湾”，与台湾形成某种形式的军事同盟关系。当2022年美众议院议长裴洛西访台，引发大陆从六方面发动围台、锁台军演。又2023年蔡英文过境美国，与众议院议长麦卡锡会晤；赖清德过境美国，也引发大陆军事演习威慑及迫使台湾退出中美洲会议。

    民进党虽宣称现阶段为台美关系处于历史最佳时期，且美总统拜登曾数度宣称协防台湾，但美国却未公开宣称明示出兵保护台湾，反而上至总统、国务卿、国家安全顾问及下至国务院官员皆一再重申 “不支持台独”。从俄乌战争及以巴冲突过程中美所扮演角色观察，台湾将陷入 “代理人战争”风险，美国主动介入战争派遣军队协防台湾的可能性相当低，台湾民调也显示认为美国会协防台湾比例下降约至三至四成。台湾民众已产生 “战争情境效应”，在美国不支持“台独”及普遍台湾民意主张对话协商、反对“台独”前提下，这将制约民进党两岸路线朝向激进化。

    此外，美国亦不让台湾参与 “印太经济框架”（IPEF ）与台签署 “自由贸易协议”（FTA）及 “双边贸易协议”（BTA）；而仅是与台湾签署 “二十一世纪台美贸易倡议”。美国因其全球霸权衰落，降低其国际影响力，即使宣称支持台湾有意义参与国际组织，但皆不得其门而入，如台所积极努力要参与世界卫生组织（WHO）皆无功而返；宣称要参与CPTPP仍是困难重重，台湾在国际空间及经济发展有被边缘化趋势。

    日前美国重量级中美关系学者葛来仪、白洁曦与柯庆生三名学者，共同联名在著名 “外交事务”期刊发表论文，文中也呼吁赖清德若胜选，应考虑冻结《台独党纲》，及宣称遵循蔡英文 “维持现状”之主张，此显示美方知名学者之疑虑，也可印证美国确实仍存有深深 “疑赖论”，尽管赖特别提出 “勿存疑美论”。

    换言之，美国操作 “台湾牌”追求其国家利益，拉拢台湾进入印太战略，但从美国支持台湾国际空间增长有限、战略模糊表示保卫台湾而非出兵及宣称不支持“台独”，台湾沦为美国国际战略框架设定下 “马前卒”角色，美国不会因为台湾主动追求 “法理台独”而无条件协防台湾，甚至中美共管“台独”防止事态无限扩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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